大东亚-大声笑

陈逸文

百年难得一遇的疫情竟然在宏愿年跟马来西亚杠上了。那可怕的病毒通过各种管道肆意传播,整个国家只能无奈地陪着它把脚步放缓。经济陷入了寒冬期,人人自危。大家只能咬紧牙根,拼了命地存活下来。

我虽然没丢掉工作,但上司竟在这个严峻的时刻将我调离到离家更远的工作地方。我手头上负责的项目全部腰斩,付出的心血只能毁于旦夕。收拾包袱,带着不舍又无奈的心情到新的工作地方报到。

福无双至,而祸从不单行。到新岗位报到的那天,竟传来外公去世的噩耗,只得匆匆忙忙地请假,办完外公的丧事,倍感心力憔悴。不到一个月,豢养十一年的家犬也跟着死了,亲自在屋前掘了一个巨坑,忍着泪将它埋葬。

家犬死后三天,最疼爱我的外婆也毫无预警地跟随着外公脚步离开。相比起外公,那更是一个晴天霹雳。外婆在我眼前闭上眼睛,我看着她没了呼吸,却无法做些什么。医生宣布她死亡的那一刻,我愣在那里,呆若木鸡,完全无法接受。

在外婆丧礼上,我忙得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。待丧礼后人潮散去,独自坐在空寥寥的客厅,倍感寂寞。回想起小时候外婆和外公对我种种的嘘寒问暖,想起逝世的小狗曾经骁勇地跟入侵的毒蛇搏斗,如今他们都离我而去,客厅只剩下我,和一堆黑白的回忆。我哭成了泪人,眼泪像断了的丝线,不受控制地一直在掉。

在疫情肆虐之下,租金还是得照常缴付,银行虽然免了利息,但也一直在催命。那一段时间,花钱的速度快如流水。疫情之下,钱包空空,看着银行剩下数百块钱,不敢告诉妻子。看着家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,心里清楚地知道:支柱不能倒下。只能每天在床上辗转难眠,然后还得拖着疲惫的身躯,行尸走肉地继续上班。

屋漏偏逢连夜雨,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吧?种种的不幸接踵而至,让我真的透不过气来。本以为掉到了谷底,却不知道还在不停往下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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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该庆幸的是,老天对我还不至于赶尽杀绝。跌落谷底的这段时间,有许多知心朋友陪在身旁。他们的慰问像一把伞,让我在暴风雨中不至于孤立无援。因为他们的陪伴,我努力地让自己闯出这个不幸的怪圈。

忧伤的情绪必须得疏通,就像长赐号(Ever Given)堵住埃及苏伊士运河。对地球来说,偌大的长赐号或许小得像一颗沙粒,然而一旦堵住了命脉,整个世界都会倍受影响。悲伤的时候,千万别让一口气堵在那里,以后得花更多精力去把它疏通。明明很难过却装作一点都没事,这就是变相地让忧郁症埋下了种子。

我可不想到时候患上忧郁症,于是每一次的难过,我都会找个无人的角落放声大哭。把内心那挥之不去的难过,一股脑宣泄出来。

泪都流干之后,我知道必须得让自己快乐起来。我向古代文人苏东坡学习,他在一生中面对太多的挫折。因为政治意见跟主流不同,他被贬了好多次。然而每一次经历悲伤,他总是能够乐观地自我疗愈。

“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性情豪迈的苏轼在流放的那一段艰苦岁月间用自己的方式疗愈自己,写了许多流传后世的诗句。想必他每一次落笔,都能让内心闷着的那一股气决堤,让自己松一口气。苏东坡教会我的不只是乐观,还教我从落笔来纾解自己的情绪。我把自己的心情如实记录,借此抒发郁闷的情绪,心情还真的好多了。

为了让自己从失眠的困境走出来,我强迫着让自己调整作息。如果晚上睡不着,那下午绝不午休。让身体适应早上五点起床,晚上十点前睡觉的好习惯。工作得放一旁,十点必须关灯。开始会觉得别扭,但日子一长,身体就会感受到早睡早起的好处。

脑袋在清晨时分特别清晰。我从生尘的笔架上拿起毛笔,重新开始习写书法。耽搁了那么久,字体都生疏了,就趁着这个机会找回当年写字的乐趣。在浩瀚的书法世界里,在宣纸上行笔布局,奋书疾笔,痛快地一气呵成。沉醉在里头,忘记所有忧愁,甚至忘记了世界上还有自己。

傍晚,不管再忙碌,我总给让自己挤出时间做运动。外头病毒猖狂,那就在家里的院子自己来回跑步,不让自己有偷懒的借口。每日至少一万步,让身体汗水淋漓,全身筋骨也就轻松许多,也顺道解锁新技能:晚上躺在床上,只要数到一百,就能安然进入梦乡。

如果不是天生不能饮酒,我还真想向李白偷学两招。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。开心的时候,就拿起酒杯来对酒当歌啊!头脑能够创作,双手能够挥毫,身体能够运动,能够开怀大笑,这何尝不是我的福气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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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。这一辈子总有开心和失意,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。我不喜欢住在古墓里,那像个僵尸而且毫无感情的小龙女;我喜欢的是那个跟杨过快意恩仇,持剑闯江湖的姑姑。每个人都有治愈自己的方式,能够开怀笑,放声哭,何尝不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?

一切都慢慢地沉淀下来,我的情绪平复了许多。

新工作的地方很好。同事们对新来报到的我宽容有加,提供我好多协助。我让自己尽快地融入这个大家庭,让被抛弃的自己变得比以前更敬业与乐业。若是金子,到哪里都会发亮,我会努力把自己磨得亮亮,让旧上司后悔当初做的决定。

被癌症缠绕的外公能够离开,何尝不是一种解脱?而外婆的离去,一定是到天上找外公去了。他们两个,公不离婆,秤不离砣,天上团聚对他们来说是好事。想念他们的时候,我会望一望天空,再叫他们一声:“外公外婆,你们可好?”

家犬就埋葬在屋外,我在坟前种上一棵树。天天浇水施肥,期待它长成一棵大树,用另外一种方式,守卫着我们的家。至于那散去的钱,我就再跟李白借一首诗句:千金散尽还复来。再努力一些,年轻的自己一定可以把失去的都赚回来。

我相信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疫情给所有人带来许多磨难,比我更惨的相信也大有人在。但不管再怎么惨,我们都得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,我们必须想办法让自己走出这个不幸的怪圈。

如果上天真的给我一粒酸溜溜的柠檬,那我就把它弄成酸酸甜甜的柠檬汁(When life give you lemons, make lemonade)。世界总会慢慢好起来,生活也是如此。放声哭,开怀笑,让我们一起,从心开始吧!


本篇作品赢得2023年大东亚散文创作比赛佳作奖。更多资讯及相关作品 ≫

评审评语

写自己在疫情发生后的种种遭遇,如被调职、亲人接连离世、家犬往生、经济陷入困境等等,但“我”并没有因此倒下,反而寻找各种方式振作起来,并且将过去的苦痛都化做一股清风,以乐观的角度去化解各种忧伤。

方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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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hoto by Kelly Brito  on Unsplas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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